大雨将至,我看见田间地头空无一人。我狂奔回家,看到院墙斑驳,仅剩的一棵果树苍老又枯朽,再没了它们年轻时的模样。
田埂上,微凉的风轻轻地吹,拂动额间细碎的发丝,霎时满脸清凉。长长的暑假啊,时光就这么慢悠悠地淌着。
我看见爷爷已经装好了满满三麻袋的葫芦瓤,往路边的手推车上提去。妹妹拖着农具袋子,摇摇晃晃走在前面。
我冲她招招手,“咪咪快过来,渠水好凉快啊!”
她兴冲冲地跑来了,把两只小手都伸进水里,我们闹着,咯咯地笑了。
“孩子们回家喽。”爷爷笑着冲我们喊。
“好!”我大声应了一声,一手牵起妹妹,一手提着袋子,朝爷爷走去。
“咱们回家喽。”妹妹清越的童声久久地回响在绿树成荫的乡间小路上。
我擦去爷爷额头上的汗珠,问爷爷累不累,他说,有我们帮忙会轻松很多。那个时候,几乎每个暑假,我们都会到乡下帮爷爷干农活。我曾穿过薄雾弥漫的林间,浓浓的草木香气是我对田园牧歌式生活最初的认识和眷恋。我曾走过清晨白露未的花生地,裤脚和鞋袜都被露水打湿。我知道在大汗淋漓时忽然吹来一阵凉爽的风是有多么满足。
到家时,已近正午,奶奶早已备好了家常的饭食。隔着院墙,我们远远地就能闻到菜香。那是令我在离家千里万里时最思念的味道,多少山珍海味都不及它们美味。我从“南房”抱了一颗硕大的西瓜进门,撒娇式地高声叫了一声奶奶,她欢喜地应了。
“累了哇?”奶奶顺手拿起刀,切开西瓜。妹妹早已取了小勺子等在一旁,一半端给爷爷,一半我俩吃。
“哈哈,不累,就是有点热。”我舀起一大勺米汤,一饮而尽。还是家乡米汤特有的酸味,最是解暑。
下午,和爷爷一起去池塘边,把葫芦瓤里的籽都拣出来。我们尽可能地多干些活,让爷爷不那么累。常常把四点钟的太阳到山顶的距离分为三等份,我们计划着,太阳每下落一份,我们就拣完一袋葫芦籽。到太阳落山时,刚好干完活儿。那时我不过八、九岁,妹妹则更小,小小的年纪。
遇到下雨天,去不了田里,干不成农活,大家都歇了下来。那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。捉蚯蚓、找蜗牛、在空房间里玩过家家、捉迷藏、听奶奶讲故事、玩没有规则的扑克、看动画片,乐此不疲。傍晚雨停了,大家会搬个小凳子,在院子南面的大台阶上乘凉。浓浓的,清凉的泥土草木清香,一呼一吸间浸入我们小小的灵魂。这时候,盛夏的天边燃着一片晚霞,七种颜色依次漾开,绮丽无边。诗情和对自然的深爱由此而生。
晚饭后,在电视机的响声里,在爷爷的鼾声里,在妹妹的梦呓声里,在夏蝉的鸣叫声里,我枕着月光和星光,悄然入眠。
梦里,一切都是浅浅的甜味。忽然,一声惊雷当空而下,我一个激灵,猛地站起来。大雨将至,我看见田间地头空无一人。我狂奔回家,看到院墙斑驳,仅剩的一棵果树苍老又枯朽,再没了它们年轻时的模样。爷爷佝偻着背,缓缓出门来,问我去哪里了,怎么现在才回来。我看着柜子上立着的奶奶的遗照,笑着说我在田里睡着了,猝不及防笑出了泪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