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动干预 | 用诊断性治疗明确问题
你好,欢迎来到《医学决策思维课》。
在前面的课程里,我们讲了识别真问题,以及获取这个问题的有效信息。其实,这些还是问题能够明确的情况,也就是说,都是可以先明确诊断,分析清楚问题在哪,然后去收集信息进行验证。
不过,在临床上通过普通的检查,也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被明确诊断。那怎么办呢?
这节课,我们就来介绍一个终极大招——用行动干预明确问题。
不能明确诊断的情况
什么是不能明确诊断的情况呢?给你说一个发生在我叔叔身上的事。
几年前,我的三叔在50多岁的时候,曾经被检查怀疑肺癌,肺部拍片有个阴影结节。经过各种检查,越查感觉越像。唯一的问题就是,穿刺活检并没有看到恶性细胞。
穿刺活检就是,用一根细针穿刺到肺部,对高度怀疑病变的部位进行取材,然后放到显微镜下做病理检查。如果活检病理检查提示恶性,那就可以明确诊断癌症了。
但是问题在于,活检看到恶性细胞,是可以明确诊断癌症的;而如果没有看到,就一定可以排除癌症吗?
就像我叔叔这种情况,毕竟其他的临床表现都高度怀疑了,会不会是活检取材的时候发生了遗漏,没有取到位呢?
这个时候,医生给出了下面这个建议:
因为临床表现非常像恶性,为了避免漏诊严重疾病,最好做一次开胸手术,切除带有病灶的一叶肺部组织,然后把整个病灶做完整的病理检查,来明确诊断。
开胸手术,还要切掉一部分肺,这可是大手术。
家里人经过反复考虑,最后还是决定开刀。手术做完,最终病理结果显示——不是癌症。也就是说,这手术等于是白做了。
我三叔三婶的心情可想而知,花了钱不说,做了这么大一个手术,其实本来没啥大毛病。于是他们来问我是不是医生有问题,我告诉他们,医生的建议没问题,他们做手术的决定也没问题。没病是好事,最需要做的,还是要让三叔把烟给戒了。
诊断性治疗的三个环节
讲到这,你可能会有疑问了,这可是平白无故做了一个大手术啊。这还没问题?
对。其实我三叔的这个手术,就是医生做的一次诊断性治疗。我们通常说的治疗是为了解决问题,而这里的治疗是为了明确问题。
也就是说,在医生没办法明确诊断,而且又怀疑会有严重情况,不敢错过的时候,就会先作“有罪推定”,按照“有罪”去治一下。然后根据治疗的结果,再回头评价之前的诊断。
这就是通过一点干预,让问题清晰地暴露出来。
既然是在人身上进行,就必须保证对人的损伤最小,同时,还要获得可以指导下一步决策的结果。
这个过程分为三个关键环节:
第一,设立有依据的假设。
第二,选择病人代价最小的方案。
第三,有清晰的验收指标。
下面我来分别说说。
第一,设立有依据的假设。
既然问题不明确,那么就要用到我们之前讲过的诊断方法,提出假设和验证假设。
回到我三叔的例子,医生提出的假设就是,我三叔得了肺癌。
首先,这个假设是有依据的。医生通过收集信息,包括手术之前的病史、体征和辅助检查,这些检查显示,已经有大量的信息都指向肺癌这个假设了。
其次,这个假设的可能性也是概率最大的。医生考虑肺癌的同时,也考虑了其他疾病的可能性,比如,肺结核、肺炎等等。然后对这些假设分别验证,结果排除了这些疾病的可能性。
因此,尽管穿刺活检没有获得关键的证据,来证明是肺癌,医生提出肺癌这个假设,也是经过了合理的思考过程。
第二,选择病人代价最小的方案。
既然只是假设阶段,还不是最终的确诊。所以,我们不能像明确诊断之后的治疗一样义无反顾,在选择干预方案的时候,需要非常慎重地考虑病人可能付出的代价。
还是再来看我三叔的例子。
其实,医生在提出肺癌诊断假设之后,并不是直接做了开胸手术,而是做了一个更小的诊断性治疗,就是穿刺活检。
这个方案的代价,就是患者要接受刺针进入人体造成的损伤,但是这个比开胸手术的损伤要小得多了,而且大概率上,多数人都是可以得到有效信息的。所以医生可以毫不纠结地直接做了这个操作。
但遗憾的是,穿刺活检并没有拿到理想的结果。
于是,干预手段可能要升级了,代价也变大了。医生面临这样的选择:
要么,以穿刺结果为依据,否定肺癌诊断,作为良性疾病进行处理。这样的话,就要承担漏诊的风险。也就是说,如果实际结果就是恶性的,那么要付出的代价,就是患者的生存率受到严重影响。
要么,继续按照肺癌的假设,选择更进一步的诊断性治疗。这时候,代价最小的治疗方式,就是切除一叶肺部组织了。虽然这也已经是不小的手术,但是和肺癌手术+放化疗相比,也是损伤更小的操作了。
最终,在和患者以及家属商量之后,三叔选择了手术。
这里可以看出来,代价的大小是相对的。而且在权衡代价的过程中,还需要考虑到,如果不作干预,真正的问题可能没有暴露出来,那么后续的隐患也是代价。
所以,我们需要尽可能列举出所有的诊断性治疗方案,从代价最小的那个开始做。
第三,对干预的结果要有正确、清晰的验收指标,和基于指标的下一步处理方案。
可以说,对结果的验收,是最容易被忽略的环节。
因为面对不确定的情况,我们总是会想先尝试一下再说。可能只是付出了代价、拖延了时间,但是对最终结果并没有帮助。
比如,临床上一个比较常见的错误,叫作滥用抗生素。
很多医生对于普通感冒的患者,也开出抗生素。理由是不清楚有没有细菌感染,所以先用上试试,看看效果。
造成滥用的重要原因,就是只有假设,却没有验收指标。
可能确实吃上药感冒缓解了,但是到底有没有细菌感染,药起了多大作用,我也不知道。所以,用了之后,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结论。
而真正有效的诊断性治疗,是一定要提前设定好验收指标的。比如前面我三叔的例子,切掉一叶肺之后,要获取病理检查结果,这就是一个验收指标。根据这个指标的结果,可以明确地指导下一步的治疗决策。
经过这三个步骤,才完成了一个合理的诊断性治疗。
PDCA循环
其实,临床上不能明确诊断的情况有很多,为了获得明确的诊断结果,医生就有相应的诊断性治疗的办法。
我举个产科的例子。
我们在前面的课程里讲过胎心监护,这个检查就是用来判断胎儿在肚子里是不是缺氧。
如果检查的结果表现为典型的缺氧,或者典型的不缺氧,那么判断起来就比较容易。但是,总会有一些疑似结果出现,到底是不是缺氧呢?不清楚。光看检查结果很难作出明确的判断。
面对这样不确定的情况,如果忽视那个可疑的结果,就有可能漏诊胎儿宫内缺氧,结果将是胎儿死亡的严重局面。
而如果直接做剖宫产手术治疗,又会给孕妇带来比较大的损伤,成本太高。
这时候,就有一个诊断性治疗的方法——催产素刺激试验(OCT)。
OCT的过程很简单,就是给孕妇静脉滴注小剂量低浓度的催产素,来诱发宫缩,也就是人为地给胎儿一点刺激。然后,在这个刺激下重新进行胎心监护,来判断胎儿宫内安全情况。
为什么要这样做呢?
因为,在这种刺激的情况下,胎心监测的结果是更明确的,更少出现疑似的情况。
如果在这个试验里,监测的结果仍然显示异常,那么就可以明确判断胎儿需要马上做剖宫产手术。而如果没有异常,那么就可以继续放心待产了。
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办法。既消除了不明确的结果,它本身又是一个明确的验收指标。
也就是说,如果在这个过程里得到了不正常的结果,那就说明实际情况也不正常了,必须马上采取干预措施。
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用行动干预,明确问题的例子。
其实,这节课讲的方法,就是PDCA循环在临床上的应用。
PDCA循环又叫做“戴明循环”,你可能再熟悉不过,是美国学者爱德华兹·戴明(William Edwards Deming)提出的。四个字母分别指代“Plan-Do-Check-Act”。
也就是说,先提出计划和预测,然后根据计划执行,最后对结果进行复盘验收,并根据复盘结果,提出下一步计划和预测,如此循环。
这个PDCA循环,也就包含了前面说到的提出假设,然后寻找成本最低方案执行,最后对结果进行验收。
这里最重要的环节,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环节,就是C,Check,也就是复盘验收。而要做好复盘,一定是要在Plan的阶段就有明确的验收指标,得出的结论才能用来指导下一步决策。
除了医学之外,我相信你也遇到过类似情况,也就是面对不确定的问题,没有太多的经验可循。这节课讲的行动干预的方法,同样对你有帮助。
思考题
你曾经有过哪些经验,是通过主动作出尝试之后,明确了问题呢?欢迎在评论区留言,和大家一起交流。
下节预告
发现问题之后,还需要对问题作验证,才能开始解决它。下节课我们讲讲怎么验证问题。